二百一十九、兵阴阳家与翻书人 (第1/2页)
东林寺的抄经殿,位于文殊塔与普贤殿之间。
僧侣信客抄写的经书,大多被放置在两侧的这一塔一殿内香火供奉,美其名曰收集愿力祈福。
今日抄经殿早早来了一位中年文士。
中年文士面白留须,气质儒雅,腰系佩环,他伸手袖中,捐了一笔香火钱。
知客僧含笑将其带去大佛前一处抄经的区域。
白面文士洗手焚香,挺腰静坐,埋头抄写经书。
抄经殿今日抄经之人寥寥。
仅有白面文士与一位有点耳聋的老僧人。
陌生的二人所距颇远,分别位于殿中央慈目大佛两侧,中间隔着一大片无人坐的蒲团。
抄经间隙,白面文士与耳聋老僧人偶然对视一眼,相视一笑,各自低头。
算是某种僧客间的默契。
只是在此殿抄经多年的老僧所不知的是,重新低下头的白面文士,自袖中掏出一本经书。
他捏笔沾墨,落笔书页。
身后方,殿门大开,悬挂殿内上空的幡旗时不时猎猎作响。
白面文士头戴的逍遥巾飞舞。
执笔之手抬起。
身前,经书自翻。
有风。
翻书风。
……
沙沙叶响的翠绿竹林内,一间庐舍重新恢复气氛。
卫少玄、柳子安各自就坐。
栗老板去往门前守候。
名叫丘七的背匣汉子走去窗边,静观竹林翠绿。
不久前某个白须黑衣老僧的匆忙来去,仅是庐舍内的一道无关紧要小插曲,无人再提。
柳子安笑说:
“听闻卫公子喜欢紫笋茶,柳某特意托人寻来些茶饼,还望公子满意。”
卫少玄眼睛微微上翻,瞧了他一会儿,笑说:
“柳家主今日就是来请本公子喝茶的?”
“当然不是!”
柳子安立即抢答,顿了顿,又压低声音道:
“柳某这不是怕招待不周,欸,没想到卫公子来的这么早,让在下有些手足无措,不知如何招待。”
“本公子还以为是柳家主心里有鬼呢,呵。你继续做好你的事就行。”卫少玄顿了顿,眯眼问:“那位老先生呢,怎么没来?”
柳子安苦笑:
“卫公子,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位老先生的古怪性格,谁也不爱搭理客套,眼下又是在最后关头、最紧要时刻,老先生得日夜都守在那……”
“伱们先聊。”
窗前的丘七忽然开口,他回过头,脸色平静说:
“我去揪只老鼠。”
话语刚落,背匣汉子身后窗外,原本在“沙沙”声中摇摆的整座竹林,蓦然动作静止,似是风停。
“什么老鼠?”柳子安疑惑四望。
卫少玄脸上没多少意外之色,他白纸折扇拍掌,噙笑起身:
“义父轻点,要不这次捉活的吧?嘴太倔的话那就算了,本公子见不得好汉,给他个痛快。”
似是经验不少。
丘七没有声音。
因为庐舍内已没有了他的身影。
只剩一枚木制剑匣,斜倚窗边,引得柳子安与栗老板惊奇打量。
留匣而去。
距离这竹林庐舍直线距离千米之外的一座抄经殿。
一位白面文士身前有经书无声自翻,他低头执笔,笔下是一张抄经白纸。
白面文士不停落笔洒墨,书写着什么,期间眉头微皱。
直到此刻,笔下刚写出某个背匣汉子言语,白面文士手中从刚刚到现在笔耕不断的笔杆,骤然捏断。
原本闲情雅致的白面文士倏然变脸,腰间玉佩微微一震,闪过一抹红光。
他大手按住身前无风自翻的儒经,抄经纸稿塞入其中,一齐抓起。
白面文士坐在蒲团上的身影消失。
只有一枚玉环无声跌落在下方蒲团上。
抄经殿上空的幡旗,突然猎猎大响,一阵清风席地卷起,冲向大殿门口。
可下一秒,大殿门外出现了一道短袖麻衣的壮硕身影。
丢下剑匣、失去压胜的壮硕汉子面朝门里,背对后方艳阳天,从殿内的迎光视角望去,门前汉子浑身漆黑一片,只有黑影,看不清具体表情。
而这一幕,又宛若一座黑色的巨大山蛮,倾倒而来,欲挤压整座大殿,十分有压迫感。
果然,翻书人的清风撞击在这座“黑色大山”上,瞬间支离破碎。
白面文士身影从中跌撞退回。
丘七平静,一步迈出,瞬息来到白面文士身前。
他拧身,送肩,震腿。
一记拧身踢,扫碎了身前的白面文士,干净利落。
好一个兵家练气士,身兼基础的武夫体魄,近身肉搏,于同阶几近无敌。
不过,被踢碎的白面文士,并未溅射出血肉汁液,而是在原地空中炸成一团细密碎纸。
丘七的表情似是毫不意外,平静转头,看向大殿东南侧某处,身形骤闪追去。
一阵风势弱了不少的清风依旧在殿内四处逃蹿,虚虚实实。
“七品?翻书人?”
丘七摇摇头。
旋即,丘七的身影宛若分身幻影般,出现在大殿内的各个地方。
同时,一个又一个现身的白面文士,死状各异,被拳打脚踢成破碎纸片。
完完全全的压制。
这一切,都仅发生在短短三息之内,近百道身影被粉碎。
白面文士疲于应对,袖中那本儒经上的纸页也越来越少,数目骤减,即将再无替身。
而丘七递拳,出腿,宛若闲庭散步般,甚至随口问了句:
“区区七品就敢过来,谁给你的胆子?你们儒门书院太平盛世享多了,废物到这般程度吗?”
白面文士叹息声传来:
“你不是卫氏子的寻常护道人,你是……丘神机?魏王的座上宾,你不是替卫氏坐镇北线军营吗,收拾营州前线的乱象?魏王府派你来这里作何?”
“看来你是什么都不知,不过死人也不需要知道这么多。”丘神机点点头:“挑个死法。”
白面文士沉默,忽好奇问:
“你敢出手,不怕暴露气机,被其它练气士望见?云梦剑泽就在旁边。”
丘神机摇摇头:“杀你,不需要用上紫气修为。”
白面文士北望殿门外那一抹蓝天,咫尺之遥,却是有一座黑色大山堵在门前,看来今日如何也跨不出去了。
对峙的白面文士与丘神机下方,那位老僧人正低头沉浸抄经,对于大殿内发生的这一番练气士的神妙交手,竟毫无所觉。
白面文士回头,忽笑:
“丘神机,勿瞧不起人,紫气上品就了不起?你是没吃饱饭吗,手脚软绵绵的,像个娘们。”
丘神机冷眼以对,嘴角扯了扯。
藐视之意溢于言表。
可让白面文士觉得最为可怕的地方在于,身前这位堵路的麻衣汉子哪怕再蔑视轻藐他,依旧死死锁定他的气机不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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