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百五十三、方寸雷池 (第2/2页)
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。
“雪中烛……”丘神机咬牙切齿。
在漠北千军万马之中一点一滴磨砺兵道步步登高的麻衣汉子,何曾受过这种憋屈?
最最关键的是……他输了!
精纯体魄被当作一块磨剑石,被一个初入五品的桀骜小胡姬硬生生的劈“裂”开来。
兵道的四品本就特殊,讲究一个兵“势”,似是登山,需要在“势”上步步登顶。
而丘神机在四品门前徘徊多年,即将要过了气血最为旺盛的武夫黄金年龄,眼下借着这趟江南之行,背负压胜的“鼎剑”剑匣磨练兵“势”,好不容易有机会触摸四品。
结果眼下,他竟被一个年龄远小于他的猖狂小女娃压制,甚至生生打残!
这一身武夫气势,如何不泄?
就像两军对垒,头将单挑,结果连旗带人一起,被当众阵斩。
而最严重的,其实还是对于大道心气的损害。
此前在甲字剑炉房,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年轻县令质问他的道,丘神机不屑一顾,因为蝼蚁的质疑毫无作用,漠视即可。
可眼下,那位胡姬小女娃人狠话不多,一剑一剑轰出来的“质疑”呢?
无法忽视。
好不容易积累的“势”一泻千里,坠入六品。
此刻打坐的丘神机面色阴沉不定,满心怒火,耻辱感宛若白蚁般无时无刻不在噬人心魄。
并且最令他感到不能接受的是,在小孤山交手后,他重伤欲跑,雪中烛竟然收剑未追,当时看她脸色,似是有什么事情分散了心神,像屁一样放过了丘神机……现在回想起来,简直奇耻大辱。
雪中烛的剑伤,没有完全落到心口,却又完全落到了“心口”。
当时,那个金发吴裙的狐白裘越女漂浮半空,一柄奇纹古剑悬浮身前,她歪头皱眉,冷漠视线扫视一圈龙城县,似是察觉到什么重要异常……逃走之前看到的画面,依旧浮现麻衣汉子脑海。
“有古怪……”
丘神机皱眉,猜测雪中烛的异常很可能是与鼎剑有关,毕竟她本就是为了鼎剑而来,而且云梦剑泽的越女们对于剑气格外敏锐,包括鼎剑的,可是雪中烛此前又为何不追六郎与剑匣?
丘神机一边气机锁定面前雷池中的谢氏女,一边默默思索心底疑点。
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好消息。
默契赶来抄经殿的丘神机发现,六郎应该得到了梵文翻译后的寒士剑诀,与柳福一起逃出了谢氏女之手,去追离家小女郎了。现在六郎很可能在东林寺某处,已经具现出鼎剑,晋升执剑人。
说不定,正是六郎使鼎剑化虚为实后的动静,导致了雪中烛的异样?
而这大孤山,又长期笼罩在浓郁香火气之下,宛若一座暗室,在“外面”的雪中烛一时半会儿没法通过望气锁定新晋执剑人的位置,当然,他也如此……
大殿,闭目的丘神机忽然开口:“好像有人寻你,不回应一下?说不得是个外援。”
后方,善导大师看了一眼谢令姜腰间的鹿形玉环,玉环正一阵一阵的散发朱红光芒,似是感应到了什么。
谢令姜垂目,盯着地砖上一张轻飘飘的紫金符箓:“陈师叔不会白死,白鹿洞不会放过任何真凶。”
佛像前,丘神机睁开眼,目视前方女郎,扯起嘴角:“为何如此笃定我们干的?”
“呵。”谢令姜轻笑。
“你应该知道六郎那里有玉环?难怪不作应答,呵,倒是聪明。”
“魍魉魑魅,鬼蜮伎俩。”她说。
丘神机忽问:“那个叫欧阳什么的县令,你认不认识?”
谢令姜俏脸一变,又迅速恢复平静,垂眸不语。
丘神机皮笑肉不笑:“好像也是白鹿洞出身,不认识?好吧,他已经被六郎随手处决了,和你一样,死的时候,全身上下就嘴最硬。”
谢令姜气机陡然紊乱,深呼吸一口气,连忙稳住。
丘神机一步迈入雷池,大手去抓朱紫雷弧,开始撕裂这座方寸雷池。
谢令姜额挂汗珠,如临大敌。
身前雾气混乱,雷池摇晃欲散。
可俄顷。
“谁?”
丘神机与谢令姜齐齐转头。
只见殿外广场,一个空荡荡的拐角处,几息过后,突然有两道交迭的身影出现,缓缓走来。
“释放谢姐姐,若还想卫大公子活命的话。”
一道熟悉的清脆女音传来。
卫少玄脸色僵硬的走在最前方,脖子上架有一口明晃晃的剑锋;离裹儿阳手握柄,站在卫少玄伸手,藏起身子。
丘神机脸色变了变,谢令姜俏脸蓦喜,又忧虑蹙眉,她飞速转头,盯着面前麻衣汉子的一举一动。
他若动,她也动。
丘神机静立原地,没有冒然动手,渐渐眯眼。
成为全场众人的视线焦点,卫少玄一脸愤慨无奈:
“我承认我大意了,义父,你们说的没错,色字头上一把刀……这小贱人给我下了软骨散!”
他四肢无力,灵气难施,咬牙切齿。
离裹儿踹了他一脚:“少废话。”
卫少玄扭头瞪眼:“你!”
“你什么你,早看你不顺眼了,十分欠揍。”
“……”某人。
离裹儿高傲甩脸,朝丘神机,冷眸命令:“再说一遍,立马放人。”
丘神机点点头:“杀了六郎,你跑得掉?”
“魏王之子陪葬,不亏。”
“义父,要不还是先别管谢氏女了……”卫少玄欲言又止,似怕义父生气。
丘神机眯眼不答,可这时,他突然发现面朝向他的卫少玄,正在对他挤眉弄眼,袖下悄悄竖起一根食指,指了指头顶上方。
丘神机不动声色的抬目,在卫少玄与离裹儿的头顶三丈处,他看见了神话般的一幕:
白日下,一条澄蓝的“弧”,缓缓浮现。
“弧”纹丝不动,似在默默酝酿着什么。
澄蓝光芒落在下方停步的二人身上。
麻衣汉子死死盯着这条“弧”,目露惊色,可旋即又像是想起什么,眼底闪过一抹恍悟之色。
难道这是传闻中“寒士”的……布剑?
丘神机迅速平息神情,像是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,后退两步,以表诚意,他摊手开口:
“有话好好说,我会放她,你别动六郎……说起来,咱们其实也没什么深仇大恨。”
“就是就是。”卫少玄强笑点头:“裹儿表妹冷静点。”
“闭嘴,哼。”
有剑悬顶,离裹儿却丝毫未察,月光长剑抵住卫少玄喉咙,她一眨不眨的盯视丘神机,张嘴准备讲条件。
这时。
“裹儿看头顶!”谢令姜忽然喊道。
全场登时一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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