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百六十三、醒 (第1/2页)
欧阳戎睁开眼,
身躺一束月辉中。
四面漆黑,
唯一光源是头顶约莫十米处一个圆形洞口,
宛若一扇小天窗。
一束灰蒙蒙的月光从中独独落下,映得‘月下人’已四肢冰凉,也不知是睡了多久。
月光冷清,似是凌晨,夜凉如水。
欧阳戎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,梦里有些光怪陆离的东西,其中还有一种似乎很温暖很重要的事物。
可睁开眼后,这“梦境”渐行渐远,这个很温暖很重要的事物也渐行渐远,背影模糊。
伸出手也抓不住。
他一时间如何也想不起来它的真面目。
越想反而越是眼神迷糊。
在凌晨月光中独自发呆沐浴了一会儿,欧阳戎起皮的嘴唇蠕动了下:
“这是哪?怎么……这么眼熟。”
刚醒时的思绪,漫散如‘哐当’一声落地的瓷碗,稀碎。
空气里隐隐弥漫一股类似檀香的醇味,他的第一反应,是想起小时候偶然闯进探险的一座深山旧寺。
青瓦、红墙、铜钟、鼓楼等意象画面一股脑涌现眼前。
这些也不知是前世的记忆,还是这一世的记忆了。
自从当初在净土地宫苏醒以来,他与这个宛如平行世界的自己,两世记忆开始融汇重合,这一世记忆的更多细节逐渐复原,难舍难分……
一动不动保持仰躺姿态,欧阳戎脸庞上,久睡醒来后的懵懂神色,逐渐褪去。
可伴随着嗅觉的恢复,其它感官也不打招呼的返回。
“嘶,好酸,好疼。”
莲花石座上,欧阳戎遽然坐起身,两手揉腰。
他腰肩四肢除了冰凉外,还一阵一阵地传来酸疼感。
特别是腰眼子。
就像被一百个大汉轮流摇晃,摇散架了一样。
这是遭了什么罪?
欧阳戎嘴里“嘶嘶”吸气,努力扶腰站起。
他左右四望,打量了一圈环境。
不由得脸色怔然。
井口,月光,莲花台座,壁画……
是净土地宫。
可欧阳戎依稀记得,闭目失去意识前,他不是耗光了所有丹田灵气、功德紫雾,以胸膛间那一口“不平气”,斩杀了丘神机,救出了小师妹她们吗?
怎么眼下醒来,身处这里,而不是在床榻上?小师妹她们呢?
“大圣人醒啦?”
后方传来一道惹人讨厌的尖老嗓音。
欧阳戎转头看去,身后的黑暗中,隐隐坐有三道黑影。
是无比熟悉的三人。
鹤氅裘老道士倚墙斜靠,撮箕般张开两腿坐在地上,
笑吟吟问:“话说,大圣人您怎么又躲回净土了,外面那座地狱,待不下去了?愚民难救?大圣人也得放松一下?”
“不能出去!”被敏感字眼激活,有枯槁僧人赫然起身,抢答道,他浑身颤栗,一手指地,一手指天:
“施主,此地是莲花净土,上面乃无间地狱!”
“……”欧阳戎。
他默默移开目光,看见一脸怜悯劝人的“不知大师”秀真身旁,正坐有一个纤瘦女孩,抱膝埋脸,一言不发。
是那位断指的清秀哑女。
只不过此刻,哑女并没有像以前初见时那样,从膝盖与细臂之间的空隙闪过一双秋水涧溪般的眼眸偷看他。
她埋脸不动,仿佛睡着。
又自带静气,在昏暗地宫内宛若小透明一样,极其容易被忽视。
秀真面露不忍,再度提醒:
“阿弥陀佛,施主,您若是出去,立马会被恶物吃掉!”
鹤氅裘老道噙笑转头,瞧向欧阳戎的反应。
欧阳戎与一脸怜悯的枯槁僧人对视了会儿。
他点了点头。
背对井口与莲花台座,行至鹤氅裘老道、枯槁僧人还有清秀哑女的身前,一屁股坐下,毫不客气。
地宫四人,再次重聚。
这一幕似曾相似。
欧阳戎颔首认同:“不知大师说的对,外面确实是一座无间地狱无疑,不过……”
话语停住。
秀真脸色困惑,旁边的鹤氅裘老道却是来了兴致,换了个坐姿:
“不过什么?”
欧阳戎不答,低头瞧了眼身上的干净儒衫,又抬手摸了摸额头。
此前当众细数“良翰三罪”时割成的细碎短发,变长了不少,被心细如发之人打理的干净柔顺,也不知沉睡了多久,但日子肯定不短。
欧阳戎的视线若无其事般,扫了一圈同样干净整洁的地宫。
此前鼎剑出世那天,他在此座幽闭地宫以真名召唤出“匠作”,反杀柳子麟与青衣家奴们,散落的那一地血腥的碎肢残骸,眼下全都不见踪影。
也不知是被寺僧们处理,还是被小师妹、燕六郎他们清理。
这么看来,卫氏尚不知道卫少玄已暴毙身亡,或者说还没怀疑并找上门来。
而当初被柳子麟一拳打晕的秀真,也和没事人一样,下巴似乎还胖了一圈,看来最近伙食不错。
至于地宫四面的壁画……低头整理衣物的欧阳戎,默默收回了余光。
没有月光长剑激活莲座下方的“归去来兮”奇异石刻,四面壁画尚未修复的破损处,丝毫看不出《归去来兮辞》的影子。
应该并没有被发现。
也不知当年衷马大师是用何物刻出那些月光文字的……从随疯帝手里盗走的那一口鼎剑?
欧阳戎侧脸出神间,鹤氅裘老道不满道:
“大圣人,能不能别说话说半截?”
欧阳戎依旧未答,转脸问:
“你……你们怎么在这儿?”他看了一眼对面安静抱膝的清秀哑女。
欧阳戎隐约察觉地宫内的气氛有些奇怪,人也是。
鹤氅裘老道反问:“我们为何在这儿不重要,重要的是,你为何在这儿?”
欧阳戎聚眉点头,呢喃:“是啊,我为何在这儿……”
他转头望向地宫中央的莲花台座,还有头顶处斜斜漏下一束月光的井口。
欧阳戎保持仰头姿势,手掌默默揉了揉酸痛的肩腰,以微不可察的声音喃喃:
“夜宿东林寺……又是善导大师出手吗……可我怎么又与上回一样,病好后梦游乱跑……难道这儿是有什么东西在吸引我吗……”
他不免想起了昏迷时做的那个很长很长的梦,梦里似乎有很重要很温暖的东西,可眼下怎么也想不起来是何物。
眸底闪过一丝迷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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