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百六十一章 你偷偷喜欢我 (第2/2页)
陈易想到了她,那个向来拎不清的女人……
说来也真是命运奇妙,自己与她的相识算不得有多好,百花楼里的初锋可谓不欢而散,后来地宫之时,她又背叛了自己,曾有一度,自己与她是为生死之敌。
哪怕有了肌肤之亲,也不过当她是鼎炉而已。
可是现在,自己竟愿为她做到如此地步。
陈易摇头失笑,杀人刀因她悟出来,活人剑又何尝不是,曾经初遇相逢在深秋时节,一度拔剑相向,那时他还想不到她会这么重要。
“鸾皇。”
就在陈易一声长叹时,脑袋忽地被砸了下。
纸团滚落在地,陈易抬起头,便见太华神女飘渺出尘的姿容,
她立于露台上,居高临下地俯瞰着他,清淡问道:
“你可在想我?”
陈易微皱眉头,脚步一踏,纵身一跃而起。
劲风席卷,他乘风而行,刹那间便掠到殷惟郢的身前,女冠连躲避的机会都没有,就被他制住双手,强腰地搂在怀里。
她僵了一下,见陈易的手不规矩起来,指着露台道:
“有人、有人!”
陈易停住了手,放眼望去,便见茶桌边上,冬贵妃正悠悠品茗,长发并未垂地,而是盘着落在她的膝上。
“你怎么会在这里?”
陈易露出一抹笑问着,嗓音柔和。
这一回能诛杀先帝,少不了冬贵妃的从旁协助,不说京城秘境之时,单说郢都中她挡下的那一剑便至关重要。
陈易心里也倒是万分感激,于是背着周依棠,寻了个看不见的角落,偷偷跟人家冬贵妃啵了一口。
眼下冬贵妃的气色俨然并未全然恢复,但也没有伤及根本,这身上一堆秘密的女人自有调理之法。
她朝陈易莞尔一笑,佛唱道:
“南无观自在菩萨,贫尼不过是跟殷施主畅谈道佛之法。”
原来是道佛辩经之事,陈易对此从无兴趣可言,此刻也不放开殷惟郢,女冠脸颊上泛着细微桃红,只是有外人在前,很快便平静下来。
她如似出尘清净的玉人雕塑,看都不看陈易一眼。
陈易看着冬贵妃,好一会后轻声道:“谢谢。”
冬贵妃摇了摇头,回应道:“举手之劳。”
对于冬贵妃,陈易还有许多想问,譬如谛观的死,只是如今去问,想来也得不到回答。
这高丽女子藏了太多的秘密。
见二人此刻黏在一块,冬贵妃也不多耽搁,她正欲品完茶水便缓缓起身。
仍记陈易曾说不会是露水情缘一场,只是他与她之间,到底还是相识日短,彼此并不相熟,更不了解双方的秉性。
所以冬贵妃也并没有把这段情缘放在心上,甚至连争风吃醋的念头都没有。
欢愉过后,便是无情绪。
情缘便是如此,不是一时肌肤之亲,她便要为情死去活来,也不是一时出手相助,他便是情根深种。
他与她还没想象过深爱彼此的模样。
“无需挂念,施主,有缘再见。”
杯中茶水已尽,觉音律师起身,缓步离去,渐渐隐没在视野里,
说是有缘再见,
或许,一切如佛法,
如露又似电。
冬贵妃的身影没去,陈易看了好一会,但并未说出告别的话,只是静静搂着殷惟郢。
女冠戳了戳他,陈易回过神来,便见她清声道:
“好一段露水情缘,不知今朝别过,会否有再见之时?”
陈易不知是不是听不出那幽幽埋怨,淡淡道:
“会的。”
“为何?”
“我信因果。”陈易回想起一路遭遇,“一环扣一环。”
殷惟郢微微皱眉,若他就此遁入空门,那听雪岂不是要守活寡了,她便问道:
“你不是不信佛吗?”
“对,”陈易笑道:“所以我挑着来信。”
说着,陈易狠狠往她心口一拧,冷声道:
“所以道门什么亵渎道人之罪,我从来不信。”
殷惟郢闷哼一声,脸颊染上桃红,犹豫之后道:
“你对她这般尊重,对我怎么就这样来那样去?”
陈易闻言,松开了心口,扶上了她腰肢笑问:
“你想知道?”
话音落耳,殷惟郢便心里忐忑,她这不是自寻出丑又是什么,不过面上,她仍旧云淡风轻。
“因为有个女子,她昨日生辰时拼命地喊我回来,我被吵到耳朵都嫌烦,所以满肚子怨气无处发泄。”
陈易的嗓音低沉下来,胸腔微微鼓动,似是有几分怒意。
白衣女冠轻轻颤栗,好似是在慌乱。
恰逢微风掠过,她嘴唇微动,出了一声:
“要不要发泄在我身上?”
陈易直直看她,眸光稍微温柔了下来道:
“还不急。”
二人就这样搂了好一会,露台上不断袭来微风,舞着二人的发梢,搅和在了一块,像是纠缠得分不开来。
她还是怕他,他也还是她的无明,只是,他更是她的夫君。
许久之后,陈易终于松开了殷惟郢。
女冠轻挥拂尘,露台风止。
她长眺远方,兀然出声问道:
“入地府这么多日,你知不知道除了昨日,哪一日我最高兴?”
“哪一日?”
“你我化身为鼠的那一日。”
殷惟郢莞尔一笑,她侧过脸,微风恰好浮动她发梢,太华神女与景王女的气韵勾兑着荡漾开来。
陈易自然也知道她那一日其实很高兴,不然也不会想让他喊什么“好姐姐”。
殷惟郢轻声问道:
“你我要不要再变一会?我以后什么都依你。”
陈易冷笑回绝了道:
“哪怕不变,你都要依我。”
这番口吻可谓语气不善,
只是大殷从来不是什么见好就收的性子,她虽说泛起了鸡皮疙瘩,仍然柔声求道:
“就一会,真就一会。”
陈易听着便骨头微微一酥,不觉间点了点头。
女冠不给他反悔的机会,口诵法咒,烟雾转瞬笼起,下一刹那,陈易便化作了一只穿黑衣鼠鼠,躺在了她的手心。
陈易叉起了腰,昂着头看着庞然大物般的女冠。
他问道:“你还不快变?”
殷惟郢反而得逞般一笑道:
“你上当了,不叫我一声‘好姐姐’,我现在转身就走,不再理你。”
陈易瞪圆了眼睛看了她一眼。
嘴唇闭着,显然是不打算叫了。
殷惟郢不曾理会这不善的目光,随手一抛,陈易便飞地落在了地上。
等他有些狼狈地抬起头时,便见女冠转身离去。
她真走了?
她的身影隐没了在门边,临走时还阖上了房门,陈易有种被耍的感觉。
就在陈易想着自行解除,追的把女冠扯回来时。
门又开了,殷惟郢的脑袋忽然又从门边冒出,她甫一折返:
“真以为我不理你啊?”
陈易怔了怔。
待她走过来,又把他拖到手心之时,他心突然跳快了些,意识到一件事……
这一会真被耍了!
陈易深吸一气,平稳下了心神,双手叉腰,尽量严肃道:
“你赶紧也变过来。”
“等等,我先问一件事。”
殷惟郢薄唇轻抿,随后轻轻开口:
“簪子。”
只有两个字。
陈易柔和一笑,也不瞒她:
“早准备好了,本来昨日就该送你。”
“其实不必送我。”
“哦?”
陈易嘴唇微张。
短短一字里,不知多少疑惑。
“因你早已送了给我。”
女冠笑脸恬淡,飘渺出尘:
“我猜得到,你偷偷喜欢我很久了。”
“…下头。”
陈易别过脸,不去看她。
他如今小小一只,殷惟郢倒也并无多少心慌畏惧,只是轻轻把他放了下来。
云雾涌起,辅以法咒之声,待烟雾散去后,殷惟郢摇身一变,化作一只身着道袍的女鼠鼠。
陈易直直看着她,目光逐渐变得温柔而深情。
她被他带回来了,他们之间,或许曾经针尖对麦芒,又或许曾经心防重重,哪怕现在她也惧他入骨,可是,她已经喜欢上了他,黄泉河水奔涌之间,她想着他回来,只是她太上忘情,口也不言、视而不见。
殷惟郢没让他看多久。
忽然,她朝露台纵身一跃,乘着风落到了街道上。
陈易一愣,也不知为什么,就想着赶紧去追,当下四足狂舞,跳着落到街道之上。
瞧见她的身形远去,他深吸一气,猛地就窜了出去。
二月初八,
景王女生辰的第二日,
两头鼠鼠在破碎的街道上互相追逐……